孙凝晖：论开源精神

塞巴斯蒂安

开源模式不仅仅是一种商业模式，也是一种生态构建方法，是一种复杂系统开发方法，更蕴含着一种精神。开源不仅仅是公开源代码，更重要的是协作开发流程的建立与社区治理机制的建设。

近日，我国发布的《“十四五”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》提到：“……支持数字技术开源社区等创新联合体发展，完善开源知识产权和法律体系，鼓励企业开放软件源代码、硬件设计和应用服务。”开源被明确列入了国家发展规划，并特别点出了开源硬件。

开源模式自20世纪80年代兴起以来，改变了软件产业的发展模式，重塑了软件产业的格局。2019年，Black Duck通过抽样对2000个商业软件审计显示，高达99%使用了开源组件。软件垄断巨头微软也于2018年加入开放式发明网络(Open Invention Network，OIN)社区，向Linux开源社区贡献了6万余件专利。最近15年，云计算、移动互联网、大数据、人工智能、区块链等新兴产业的核心技术无一例外都是基于开源软件构建。甚至中国移动互联网产业的发展壮大、领先世界也得益于开源软件。

如今开源正从软件向硬件扩展，以开放指令集RISC-V为代表的开源芯片正受到全世界越来越多的关注，也成为中国在处理器生态领域突围的一条可行道路。

开源模式不仅仅是一种商业模式，也是一种生态构建方法，是一种复杂系统开发方法，更蕴含着一种精神。

开源是一种共享共治的精神。过去20年，中国发展处理器生态有两条路线：(1)海光/兆芯、海思/飞腾基于成熟的x86、ARM生态发展自主可控技术；(2)龙芯、申威基于自主可控的指令集和核心模块，拓展自己的生态圈。开源是一种新的路线，是共享经济模式在信息技术领域的体现，是构建信息技术生态的共治道路，其核心理念与5G通信技术发展模式相同，即全世界共同制定标准规范，各国企业根据标准规范自主实现产品，投入多、贡献大则主导权大。

开源是一种打破垄断、开放创新的精神。形成垄断是企业的天性，而后阻碍创新又被历史一次次证明。开源以最大程度的开放孕育最多彩的创新，释放人们的创造力。以处理器设计为例，开源模式孕育一系列创新技术，让敏捷设计方法成为可能：如何分解处理器模块实现众包模式协同开发，如何保障开源下处理器的安全性与可靠性，如何构建基于开源IP与开源EDA工具链的全新设计流程。基于开源模式，也许有一天可以实现全球几万人共同开发一个处理器。

开源是一种鼓励奉献的精神。科研人员将其科研成果开源，让更多人更容易地站到巨人的肩膀上发挥他们的创造力，推动全人类的技术进步。如果说“两弹一星”精神是科研人员对国家的奉献精神，那么开源精神则是科研人员对产业的奉献精神，是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“人类命运共同体”理念在信息技术领域的最好体现。

开源也存在竞争，不投入就会在开源生态构建过程中丧失话语权和主导权，沦为“拿来主义”分子。开源不仅仅是公开源代码，更重要的是协作开发流程的建立与社区治理机制的建设。

作者介绍

孙凝晖

CCF常务理事。中国工程院院士，中科院计算所研究员，计算机体系结构国家重点实验室主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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